妙玉微微一笑，對站一旁蔡嬤嬤道：“嬤嬤辛苦了！這樣好粥，咱們可算是有福氣才喝得上呢。”

蔡嬤嬤笑容滿面地答道：“這是老身拿手絕活。從前太後宮裏，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熬臘八粥，用來招待皇上和這宮裏各位娘娘們呢。老身也總是隨了那裏老嬤嬤們一起選好料，看火候，熬出臘八粥，老遠都聞著香呢。”

妙玉便微笑道：“嬤嬤有心了。嬤嬤親自熬粥，就該多喝兩口。嬤嬤不如就一起坐下來吃吧。”

蔡嬤嬤假意推辭道：“這裏哪裏有老身座位呢。”

董墨兒笑道：“妙玉法師讓你坐就坐下吧。今兒事多，吃了才好安排後邊事情呢。”

小宮女們也早將椅子搬來了，就放一葉幾個人桌邊。一塵和一花也忙將碗筷擺好，拉了蔡嬤嬤一起入坐。蔡嬤嬤半推半就地坐了。

幾個人也便不再說別，喝了臘八粥，吃過了早飯，然後便讓小宮女將桌子撤了。

董墨兒道：“歇一歇，咱們便做起法事來，我也該給寧太妃娘娘上柱香。”

妙玉道：“是。姑姑想得周到，殿裏早早地就燒起了火盆，這寒天裏也不覺冷。”

董墨兒道：“你們都是小姑娘家，細皮嫩肉，哪裏禁得住風寒雨浸呢。咱們這裏炭，雖說都有定例，我卻是早算著有這些用處，便早省下來了。”

妙玉感激道：“姑姑愛惜咱們幾個，妙玉心裏真是感激不呢。我們這幾個人，到了這人生地不熟慈恩堂來，幸而遇著姑姑，不然還不知道咱們幾個日子過得怎麽樣呢。咱們幾個也都還年輕，以後還得仰仗著姑姑才能過平安日子呢。”

董墨兒笑道：“大夥兒都是一樣人。也不用仰仗誰，只是一起相互幫襯著過日子罷了。”

一時吃過茶，妙玉便又帶了三個徒弟又到大殿去做例行法事。

董墨兒囑咐道：“今日也只做些例行公事，不用太過勞累。念幾段經就下來，自回屋去歇著吧。這裏若有什麽人來，由我來應付便是了。”

妙玉點頭稱謝，自去做完法事，然後回屋。

幾個人妙玉屋裏坐著說話，一葉道：“剛才董姑姑說貴人，只怕就是皇上吧。今兒是臘八節。按理說宮裏人也都永寧宮去賀節。咱們慈恩堂這裏幾乎就沒人惦記著，皇上又怎麽會來呢。董姑姑也只是危言聳聽罷了。”

妙玉淡淡地道：“董姑姑也並不是危言聳聽，今兒是年尾節日。非同一般。這裏是皇上親母祭奠之地，皇上要來，卻是極有可能。”

一葉笑一笑，道：“這是一層原來，還有一個原因只怕是因為想喝姐姐親手給他斟茶吧。”

妙玉聽了這話。便默然不語。她知道一葉說不無道理，皇上跟自己說話，以及容妃那裏說話，也都表明皇上對自己是有親近之意。雖然一個方面來說，自己接近皇上會讓自己覆仇機遇多，有保障。但接近皇上卻也是要付出相應代價。她不想違背自己真心，將心底那份純真感情抹殺掉，就只有跟皇上保持距離。從另一個方面來說。自己跟皇上保持距離，也許會讓皇上對自己親近之意持續得長久一些，自己做為他“雅友”，或許有時說話會有份量，對自己打算會有利。還有就是。跟皇上保持距離，也可以容妃面前好說話。雖然容妃嘴上說願意與自己一起侍奉皇上。但女人天性便是善妒，自己真跟皇上太過親近，只怕容妃心裏仍是有芥蒂。

如此種種，一番忖度之後，妙玉心裏便有了一番計較。因此道：“皇上怎麽想，我不敢妄加揣測，但一葉猜想也不無道理。我也不想惹上什麽麻煩，所以趁事情還沒顯出端睨前就消除才是好。這樣吧，我今兒就不慈恩堂裏呆著了，避開是非是上策。”

一塵便問：“師父，這大冷天，您還能到哪裏去？”

妙玉笑道：“你就想不起來，還有一個好去處？”

一塵想了想，恍然大悟，道：“我知道了。是容妃娘娘那裏。”

“對。”妙玉點頭，“今兒宮裏娘娘人人都到永寧宮去賀節，只有容妃娘娘不能去。這宮裏各人都歡天喜地地喝臘八粥，單單她那裏冷清清，還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呢。我去陪陪她，想來她心裏也好受一些。”

一花笑道：“師父心腸一直都這樣慈悲，當真是菩薩跟前侍奉之人。不像我，我跟著你們也這麽久了，可好些事情總想不到，想到了也沒你們做得好。”

妙玉道：“你也算好了。人都是占不全，這樣好了，那樣可能就欠缺一些。你很是聰明伶俐，只是心思單純了一些，成天也只想著怎麽樣將一些繡花樣子學到，別並不上心。連念經都多承你一葉師父督促，才會了一兩本。”

說著又轉頭對一塵道：“你去廚房將剛才咱們吃臘八粥用罐子盛了，用厚棉墊包了，咱們帶到聆月軒去。”

一塵答應一聲，便出去了，拉了如意一塊到廚房去了。

妙玉又對一葉和一花道：“我出去避一避，若真人什麽人來，你們也不用出面，只讓董姑姑出面招呼吧。”

一葉點點頭，道：“姐姐這樣做很好。既免了跟皇上見面，少了一番麻煩，又跟容妃拉近了關系。一舉兩得，當真好法子。”

一花卻有些不解，道：“容妃娘娘被關那個地方，不得見人，咱們跟她親近又有什麽好處？”

一葉笑道：“你只關心你花樣繡品，哪裏認真聽過我們說話呢。容妃娘娘雖然眼下禁足，但皇上對她卻是依然不能忘情，表面上她失了勢，但她恩寵卻並沒消失，咱們跟她搞好關系，這宮裏也多一層平安保證呢。說不定，我那貴妃姐姐做不了事情，她反而能做呢。”說完，看了妙玉一眼。

妙玉自然知道一葉說就是甄玉垚事情，心中默然，嘆道：“咱們這裏過日子也不容易。早先我還只當一心這裏念念經，對外面事情不聞不問就能保得平安，現下想來，那也只是我一廂情願想法罷了。算了，這也都不提了，走一步算一步吧。”

一葉便道：“姐姐到聆月軒去，也能打聽打聽甄小姐事情。不管情形如何，你自己心裏卻要放寬一些，別傷心慪氣將自己身子糟蹋了。”

妙玉點頭：“多謝你能這樣關心我。這些日子，別事情多了一些，跟你們一起說話時間少了一些，不免冷落了你們一些，還請別放心裏去。”

一葉道；“咱們姐妹還說這些做什麽。你憂心事情多，我卻幫不上什麽忙，心裏很過意不去。只要你自己能放寬心一些，保重好自己身子，便是我心願了。只要是你想去做事情，就去做，我們這幾個都是支持你。只是你有事也多跟我們這幾個商量，大家一起想法子，度過難關才是。”

妙玉微笑道：“你是知道我心。有些事情，便是我不說，你也能先猜出個八九不離十。今兒到聆月軒去，你先就說出我心裏所想了，比我自己還想得透徹。咱們姐妹幾個，若能一直這樣，相互幫襯著，心都想一處，也沒有什麽事情難得住咱們了。”

一花插嘴道：“師父，您可不知道，這幾天，聽說甄家小姐受罪落難事情，一葉師兄可也是憂心得很呢。天天都念叨著，若是有法子救她出來就好了，這樣師父您就不用這樣操心了。”

妙玉看了看一葉和一花兩個，微微一笑，道：“你們都很好。見你們這樣，我這心裏都很安慰了。甄小姐事情，一時也急不來，咱們這宮裏無權無勢，處處還得看別人眼色行事，自然不好想法子。只是天無絕人之路，甄小姐命大福大，以後定會好起來。”

一花便又道：“師父，皇上這樣看重你，你幹嘛不親口求了皇上將甄小姐救出來呢？”

一葉推一花胳膊一下，道：“姐姐怎麽能去求皇上呢？皇上身邊那麽多人，姐姐開口請求，只怕還沒說完就被人打回來了。再者，姐姐以什麽題目讓皇上將甄小姐從浣衣局裏弄出來？姐姐又是如何認識甄小姐？只怕開了口，這些事情也都要被皇上詢問，姐姐又如何回答？皇上心思，咱們現都還摸不清楚，甄小姐是淑貴妃娘娘發落，若是說明了，只怕皇上礙著淑貴妃娘娘面子，倒不好過問，將話說死了，便什麽路子也沒有了。所以，皇上雖然權勢大，這種他眼裏小事卻是好不驚動皇上為是。”

一花咋舌道；“原來這裏面還有這麽多講究。若是換了我處師父這個位置，只怕就冒冒失失地開口了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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